柳夜寒好像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游戏,下意识地想捏出个人来,捏出来一个丑丑的小泥人,站了没一会就啪嗒倒地。不气馁地再捏,林德饶有兴致地观察半天,感觉他好像捏出了一根树杈子,再团吧了一小团泥巴放在“树干”上当树冠,支撑了没一会又软软地塌成一团。
柳夜寒继续捏,捏出了一朵花,这个他居然做得很精细,花瓣花蕊无一不活灵活现,林德一眼认出这是青囊林的重要标志杏花。
似乎是杏花的成功极大鼓舞了他的动手兴趣,他开始捏叶子,捏小楼。林德干脆不动手了,就看着他捏,在童稚的游戏中探查他的内心世界,发现……真的很幼稚。
玩得满手是泥兴致勃勃,和外表年龄完全不搭。
这已经不是能用“赤子之心”解释得了的,而是纯粹的心理幼童,水空澄命弱孤独静修百年,出山行为举止也并不幼稚。
至于他这个人……林德看了半天,居然没看出来什么东西。
随即他意识到,以柳夜寒的自我心理认知,他觉得自己是青囊林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,那旁人看他也就是是一个修为看不太出来的青囊林弟子。就像他以前以为自己是完整的神,所以他的力量也就是完整的。
如果破坏这一认知……真的值得吗?
林德大概猜出柳夜寒到底是什么身份了,不过看他玩泥巴都玩得这么开心,就由着他去了,还帮着捏泥巴玩。
玩到傍晚,林德站起来看了看还坐在山口上的两人,望见他们还在静修,就不打扰了。拉着柳夜寒衣角说晚上要睡觉了,果然柳夜寒对“睡觉”这一概念也是懵懵的,不知所措地点头:“睡觉要干什么?”
“铺床。”
湖泊倒映的蓝天白云慢慢染了金橙的辉煌橘色,晚风推澜,闪得人眼睛痛。林德选了个远离湖岸稍高的地方放下奚存青给的小洞天法器,给他铺了软软的床,让他在一边看着,铺好了扭头问:“看明白了吗?”
柳夜寒一脸完全没看明白的笨蛋表情,但还是点头。
“我又不打你。”林德笑了,“好了,累了就躺着吧,不会也没关系,将来有的是人来伺候你。”
柳夜寒坐下来,看林德要出去,有点茫然地问:“你不睡么?”
“不用,我看着外面,你睡吧。”
“为什么你不用睡?”
“我不想睡。”
柳夜寒又追着问了个几乎没完没了,弄得林德实在哭笑不得,编个理由说湖中可能有猛兽,他要守夜,白天再和柳夜寒换班睡觉。柳夜寒信了,停止发问,一倒床安心地睡死了过去。
林德看着湖中的黄昏慢慢过渡到繁星坠落湖,无风无月的夜晚,湖水与天空的界限更加模糊不清,仿佛融化粘合到了一起,分不清上下,而是一个巨大的星光球体。
他又想往湖水深处走了,星湖的诱惑力实在过于强烈。他再次步入湖中,熟悉的包裹感和轻微的浮力,好像可以舒适地躺在星湖之间,无拘无束。
金铃镯清脆的铃音打破了亘古的寂静,林德回过神来,擡起胳膊,金铃镯沾了水,在振动下迅速下一片细密的水珠。
“存青?”
“……想问问你怎么样。”
“我好着呢。”林德舒适地动了动,可惜浮力不够,不能漂在水面上。
“你在哪里?听声音好像泡在水里一样。”
林德嗯了声:“我们到药园北区了,北面到处是热喷泉,水汽茫茫的,那些喷泉有时候还能喷出个人来呢,好玩得很。”他自顾自地咯咯笑起来,“现在我们在最高的火山口湖上,这个湖没怪物也没什么天材地宝,只有普通的鱼,不过景色真是非常不错,想和你一起看。”
“你到了,我心也就到了。”他顿了顿,“晚上水凉,不要泡太久。”
“存青为什么老是把我当凡人一样?我又不怕着凉。”林德气哼哼的,随即心里泛起一点恶趣味,“我不仅要泡,我还要洗澡。”
奚存青没有说话。
林德扒下大半浸得湿漉漉的衣服,凉水真正接触皮肤还是有点刺激,嘶了声。已经说出去的话不好收回,他咬着牙剥下衣服,彻底泡在水里,衣服在水上漂着。
他掬一捧水拍了拍脸,金铃荡漾:“好凉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