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小路明显感觉到师傅打了个哆嗦。
白甲龟游动速度不慢,一路繁花葱茏盛景,凤凰凌空,幼龙戏水,不似人间。赵小路左顾右盼,倍感新鲜,一双眼根本看不过来。
不知不觉出了一片寂静密林之后,小溪汇入大湖,远方山林中隐隐绰绰有民宅屋角,白甲龟擡起头瓮声瓮气地说:“前面就是茶可的寨子,去吧。”
林德上岸,回头问:“你还能回去?”
白甲龟一声不吭地沉入湖水下,游走。
“哎呀,终于回来了。”林德在湖边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,湿软的沙地踩着很爽,赵小路问:“师傅,阿昌是什么人啊,我感觉他好厉害的样子?”
林德一想,悲从心来:“他是个厨艺贼烂的人。”
赵小路心里犯嘀咕,师傅这是吃了什么才有如此大的怨念?
林德走过湖边沙地,爽够了,拉着赵小路一跃踏剑飞起,寨子和他来以前没什么区别,茶可的家辨了会方向,轻易寻到。
他上前敲了敲门:“茶可在家吗?”
开门的是个陌生的青浦妇女面孔,林德一愣:这人是茶可娘还是串门的客人?
“侬造糊?”青浦妇女一口晦涩难懂的方言,林德道:“茶可,我找茶可,她是不住这了吗?”
“嫁银嘎去咯,不当两莫咯。”
林德有些茫然,半懂不懂,讪讪点头:“打扰了,谢谢。”
他转头去找了寨子的鬼公,鬼公更衰老了,也没力气起来为他泡青浦特色的待客茶,是儿子帮忙泡上的。林德问起茶可去向时,鬼公慢吞吞地说:“嫁了个玄光墟的人,不当娘母了。”
茶可和鱼扶风居然直接结婚了……林德心情复杂,鬼公继续道:“你带来的那三个人,早回去了,应该没事了。”
早回去了……林德放宽了心,既然如此他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,把墨河给他的绿松石戒指交给鬼公,拜托他帮忙托人还给墨河大巫,鬼公一上手便知非凡物,精神一振,满口答应。
花了一个时辰回到卫血峒,卫血峒没多大变化。素微居亦是,不过门童不认得他,又无名帖,拦着他半天不让他进。
林德无奈,扯开嗓子嚷嚷:“黄风!老黄!你死哪去啦!”
喊得铿锵有力,没把黄风叫来,惊动了另一个正巧路过的管事,这位管事正是上一代素微居主人留下的管事,认得林德,忙把人请进来了,恭恭敬敬沏茶,说门童并非有意冒犯,少爷离家如今已有三载,家里的仆人换过一茬,大半不认得林德面貌,不知者无罪。且黄大人今日去赴摧山派一个长老的寿宴了,其他十五大妖要么正在闭关修行,要么出去历险,有的出去了尚未回来。
林德揉了揉额:“居然有三年?浣沙堂还在吧?”
管事连连点头:“在的在的,每日有人打扫,这就带您去。”
浣沙堂门锁着,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吆喝声,似在推牌九,管事脸色变了:“这帮懒仆实在可恶,竟然躲进这里玩牌,少爷息怒,我去教训他们。”大步上前推开门,疾言厉色:“你们好大的胆子!”
桌子围了一大帮人,看打牌正热闹,冷不防管事推门进来,唬了一跳,胆大的仆人笑道:“孙老爷子别这么较真,这屋一直空着又没人住,咱们在这放松放松,忙里偷闲还不行嘛。”
“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!少爷已经回来了,还容得你们在此放肆!”
林德默不作声进来,众仆纷纷色变,赶忙站好,低头听训。
林德对他们进屋打牌没什么意见,只有种恍若隔世之感:“都出去吧。”
“少爷?”孙管事小心翼翼地问。
林德摆了摆手:“罚一吊钱,出去吧。”
仅罚一吊钱是最宽容的惩罚了,一干仆人忙不叠溜走,又挨了孙管事喝骂:“就这么溜走了?不收拾好东西再滚?”
一众仆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桌子,抱着牌溜走。林德拖了张椅子在堂前坐下,晒太阳。
清珏无声无息地飘过来,她的身躯愈发凝视,只是仍没有影子:“你走了三年。”
“承宣老皇帝死了,新年号叫永安,现在是永安一年。”
还真是恍若隔世啊。
林德手搭凉棚,阳光透过眼皮,视野一片血红。
视野里多了一个人形的黑影。
林德睁开一边眼,唔,一身蓝衣仆从的打扮,面容稚气宛若初入学的少年,不愧是他。
他笑起来,感觉很好。
他像时光洪流中不变的磐石,仿佛过了千年万年,他依然如初。
“奚存青,好久不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