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凝神到融雪。
林德站起来活动筋骨,关节噼啪作响,他好像一只于冻土下蛰伏了好久的虫子,听着雷声,心有感应,使劲钻破已经有些松动的板结的土壤,迎接漫天春雨与惊雷。
绿生节要来了。
是时候取回长风寂了。
林德看着绵绵春雨,思绪万千。
今年的绿生节由大西勒和沉寂已久的子桑宵雨主持,大部分白都人都是第一次目睹子桑宵雨的真容,不禁窃窃私语。
子桑宵雨第一次代大祭司主持绿生节仪式,心砰砰狂跳,大西勒出言安慰时,被她丢了个不屑的白眼。
真正唱起颂神之歌的时候,她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压力,那种精气神都仿佛源源不断被抽走的压力,只为填入圣湖这个幽邃的无底洞,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将沉重的巨门推开,对体力意志都是极大的压力。
子桑宵雨唱到一半,便已觉得气力不济,头昏眼花,唱的声音也慢慢小了下去,几乎难以为继。
大西勒伸手扶住她,口中仍流畅地唱出颂神之歌,似乎毫不费力。
对比之下,更让子桑宵雨愤恨。
她咬着牙支撑完整场颂神之歌,尾音落下,她人摇摇晃晃差点仰头倒下,气色灰靡。
大西勒扶她坐稳,淡然宣起。
白神收到的信仰归拢,圣湖中心波纹荡漾,冲起浩然且生机浓郁的气息,看不到,摸不着,却切真的能体会到——生命神恩。
有如喷泉水花四溅,神恩泼洒向大西勒们,子桑宵雨也接受了神恩,灰靡气色大为好转。
原来,接受神恩是这样的体验……
绿生节最盛大的仪式就此结束,子桑宵雨被擡着回了祭司府,大西勒安排好各家大西勒去处,慢步回西勒府。
林德在等他。
有上山,终有下山。
林德手里撚着一根龙吐涎,在地上画圈圈,听到脚步声扭头:“大西勒。”
大西勒脱下华丽沉重的装饰:“现在?”
林德犹豫:“大西勒你刚唱完颂神之歌,还是先休息吧?”
“不用,唱个颂神之歌对我来说消耗不算大。”大西勒又脱去了绣着繁丽花纹的外衣,仅穿着两件单薄里衣,随手在一边的刀架上摘下一把木刀,“来吧。”
林德一直抱着木刀,闻言拧身暴起。
没有行礼谦让的必要,亦不用担心被刀锋所伤。林德出招毫无顾忌,机巧百变,变化多端,层出不穷。
大西勒从容接招拆招,一把不太轻盈的木刀在他手里转进自如,来回裂风,两刀相撞,“刀刃”很快参差豁口。
木刀行将断裂时,大西勒忽的举刀望天一指,手指张开若托,再回旋一转,刀上已弥漫开薄薄的淡白气机。
白神神力。
林德也认真起来,于刀身上一抹,自身灵力附于其上,三尺刀变成了四尺。
两刀再次相交。
这一相交,林德便切实体会到了白神神力到底与自己的神格力量有何不同,白神似乎更充满生机,附在刀上,又似乎带有一种剥夺汲取生命力的能力,不亚于毒药。
林德万分小心起来,全力应战。
当然不奢求对白神神力如何,最主要的是战胜握刀的主人。
林德用尽平生所学,大西勒全力应战。
他没有凭借白神神力的特性去伤林德,而更像喂招试招,将林德所能激发出来潜力尽可能地逼出来。
在大西勒的步步紧逼下,愈感压力的林德由攻入守,缓慢吐纳气息,竭尽所能应对大西勒诡测多变的手段。
两人缠斗了快半个时辰有余,换做普通人早累趴下了,而大西勒身负神力,颂神之歌“百战”一节正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,林德有一气绵绵,硬生生打到现在不倒。
林德手脚都感觉不似自己的了,而大西勒看上去也不轻松,面色潮红,呼吸沉重。
拼杀到现在,大西勒有心喂招试招,林德苦攻不下,两者互不相让,再斗了一炷香功夫,大西勒忽然一笑,格刀轻轻一推:“够了。”
林德竟然无法抵抗,被他推得一踉跄,倒在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
“你已经足够好了,不用再担心什么。”大西勒浅笑,“恭喜你出师。”
虽然气喘如牛累得跟狗一样,林德还是勉力爬起来:“这样就算过了啊?”
“难不成你真想跟我分个生死上下不成?”
林德挠头:“这倒不是……”
“我真要求每个想进寨的商队高手必须打赢我,那你们根本不可能进得来。”大西勒脑门微微冒汗,气喘匀了,“师徒间的切磋,又不是涉及利益的生死比试,何必非要分出胜负?况且你只跟我学了三年。”
林德重新躺下去,累得没力气说话了。
大西勒扶他起来,搀着他进屋休息。“你的长风寂我挂成淳山南坡上了,阳气足,风够大,长风寂说它很喜欢。”
“大西勒你能听到剑识说话?”
“它不能说话,但是能体会到那种喜悦的感情。”
林德有气无力地点头。
沉重的倦意席卷意识,取剑的事,明天再捡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