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十轮依仗世界母树子体的无穷魔力,凭空凝聚的青月高悬虚空。
大者如屋,小者如轮,晶莹光洁,如琉璃水冰。
数十轮青月普照丛林,起到了奇妙的无影灯效果,无论是花草树木,还是飞禽走兽,乃至在丛林中行进的星夜、星月的族人,全都没有了影子。
项梁自然也是如此。
他通体沐浴着月光,静静的在如水一样粘稠,甚至行进时微微有点滞涩阻力的月光中穿行。他很不习惯这样的月光,哪怕他曾经在这样的月光中生活了好些年。
好些年。
究竟是多少年呢?
项梁撇了撇嘴,往繁花似锦的丛林草地上吐了一口浓浓的吐沫。
这些生得美轮美奂的丛林之子,自诩为受到太阳、月亮和星辰,一切自然元素宠爱的俊男美女们,心都漆漆黑的——项梁隐约记得,他是在某次鏖战后重伤不起,被这些丛林之子主动申请,将他留在了自己族地核心,借世界母树的力量温养、疗伤。
然后,他就莫名的和自己的族人失去了联系。
族人们随着圣人们远去了,他却孤身一人留在了这些异族的领土上,在黏糊糊、湿哒哒的世界母树分泌液中不知道睡了多久才被唤醒。
还能怎么办呢?
浸泡了太久的世界母树汁液,他已经莫名的和那个维度的世界产生了微妙的联系,他甚至一次次升起了去寻找自己族人的冲动,却又一次次被那莫名的联系打消了所有的念头。
他留在了星夜、星月的族群,他和某个绝美的少女相恋,然后私通。
“啊呸!老子定然是中邪了。”项梁很笃定的告诉自己,他妥妥的是中邪了——作为秦末大起义的一方魁首,曾经指挥数十万大军攻城拔寨的霸主级人物,区区美女,岂能撼动他的铁血之心?
一定是中招了。
中招了,然后和那少女相恋,一不小心,就留下了一脉混血的后裔。
而后,究竟发生了什么,他就模模糊糊的记不清楚了。
等他再次从棺木中被唤醒,项梁整个人都是崩溃的——混蛋,他居然回到了泰兰星,回到了当年项氏一族追随圣人,誓师起兵,征伐诸天的前进基地。
啊呸,泰兰星……
空间维度不同,时间流速不同,泰兰星这里,大概只过去了千八百万年罢?
但是对项梁而言,‘泰兰’二字,已经是近乎磨灭的历史残余了——在他的记忆中,单单在世界母树的维度空间,为那些丛林之子打死打活的岁月,就过去了不止一亿年……
项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。
他多少有点明白,何谓‘太上忘情’,为什么那些圣人,总是一副‘风轻云淡’、‘万事不挂心头’的冷淡模样——时间,实在是太可怕了,尤其是,跨越一个又一个空间维度,走过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世界,经历了太漫长的时间……
绝大部分的记忆,是无益的,是要斩去的。
所以,就斩去吧。
那些情情爱爱,那些花前月下,甚至是自己留在这个部族的那些混血后裔……项梁默诵得自金鳌岛某位内门真传大能准圣的‘斩情咒’,于是,心头芜杂的念头一个又一个的被消灭,心境宛如恒古不化的冰川,变得格外的剔透清冷。
他自然而然的穿梭在丛林中。
四面八方,好些被丛林之子们施加了奇异法术的树人、草人、花人等乱七八糟的魔幻生灵,敬畏的向项梁低下了头颅,没有一个发出任何的声息。
项梁和他的那些复制体战斗傀儡生得一模一样,这些一出生就有地仙圆满境战力的克隆体,在星夜、星月的族群中,地位举足轻重,这些魔化生灵心知肚明,这些年,如果不是那些悍不畏死、前仆后继的克隆战傀抵挡住了那些可怕的机械魔怪,整个族群早就被毁灭了一万次。
项梁和他们生得一模一样,他们就不可能阻挡、或者说示警项梁的任何行动。
尤其是,在项梁的本体身上,还缠绕着一股浩大的自然伟力。
那是一个死心塌地,爱死了项梁的大祭司级别的母性,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为代价,为项梁加持的‘自然恩护’——有了这个烙印,项梁但凡在世界母树的力量辐射区域中行走,所有的丛林之子,乃至他们的附庸族群,都会对他高看一眼。
一个大祭司级别的母性,牺牲了自己的一切,为他加持的祝福啊!
项梁极其顺利、无比流畅的在丛林中行进,所过之处,甚至有萤火虫从草丛中腾空而起,飘飘荡荡的在他身边,围绕着他载歌载舞,唯恐他一路行来太寂寞了。
项梁沉默不,他径直来到了丛林核心处。
一座宛如弯月的小湖旁,数十座精巧绝伦的木楼依偎着粗达十几丈的巨树自然生成,木楼上垂落了无数的藤萝,开满了绚烂的花朵,三三两两的俊男美女,哪怕到了深夜也没有入睡,而是在木楼前的草地上舞剑、挥弓,或者坐在楼顶高处,轻轻弹奏竖琴。
项梁停下了脚步,面皮一阵阵的扭曲。
这些男女,从血脉上来说,都是他的子孙后辈。无论他是否乐意承认,激发了巫族血脉,掌握了一些血脉巫术的他,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些男女身上,源自他的血脉波动。
混账啊!
项梁低声的嘟囔着:“老子没脸见祖宗了……咳,不过,还好,算起来,都是庶出罢?家里的那几个小畜生,倒也不用担心,这些混血庶出子,抢了他们的家产。”
项梁眨巴眨巴眼睛,用力抓了抓面皮。
好些年不见了……自家的那些儿孙,还有儿孙们的儿孙,他们还活着么?
也不知道,他们现在挣下了多大的家当……咳,想来,他们不介意多一群血缘亲族罢?就这些丛林之子,养活他们,耗费不了几个铜钱罢?
项梁脑海中,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闪而过。
两条窈窕绝美的身影,悄然从一丛浓密的粉色花树后绕了出来,颇为欣喜的向项梁行了一礼:“父亲大人……”
“别!”项梁急忙摆手,他看着这两个分明已经活了不知道几千岁,膝下已经儿女孙儿一大群,但是容貌气质却和十三四岁少女一般无二的嫡亲女儿,急忙摆手道:“认祖归宗的事情,我们以后再说……我回来,是要找一件东西。”
用力抓了抓脑壳,项梁低声嘟囔道:“好些事情,忘记得差不多了。当年,似乎是,我将那件东西,给了你们母亲当做定情之物?咳,咳咳……”
项梁突然无名火暴起,他指着两个容貌绝佳的女儿低声咆哮道:“混账东西,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老子不在,谁给你们定的亲?居然儿子孙女都生了这么一大堆?你们的男人呢?给我拉出来,老子打断他们三条腿!”
项梁暴跳。
按照他的身份,自家的两个闺女,怎么也是公主一级的天潢贵胄……就这么嫁人了?就这么生娃了?就这么儿孙满堂了?啊呸!
心头一口恶气直冲脑门,若不是自家的战甲、大戟,还有熟悉的战马等,尽在过往的大战中损毁了,如今还没找到合适的炼器师将其修复,也还没能收服一头合适的战兽坐骑——项梁真想披挂整齐,骑上坐骑,将星夜、星月的这个部落给挑了。
女的悉数为奴。
男的尽做炮灰。
项梁想到凶狠处,双眸不由得血光汹涌,可怕的杀意如潮水一样汹涌外溢。一时间,方圆百里的丛林中,鸦雀无声,虫子全都停滞了鸣叫,一头头豢养的战兽惊恐的匍匐在地,将脑袋深深的埋在了两个爪子之间。
草木左右分开,劲风涌动,三尊项梁的复制战傀骑着赤兔马,踏着流风无声奔来。
项梁越发气恼。
赤兔马?